混沌时代 边城祭-《圣骸之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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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城楼上挂着的那面古老铜钟在这个让人倦怠的时刻突然响起,沉闷绵长的声音,我听了很多次。我很快清醒过来,那面古老铜钟的声音越来越急促,一开始,似乎这面老钟也觉得懈怠,因为这样的事,它也经历过了不知多少次,城外那些胡人,虚张声势多,真刀真枪少,距上次大战,至少过去了数十年,老铜钟也觉得,应付下场面事得了。
但敲它的士兵似乎不打算放过它,打得越来越急,越来越用力。终于,老铜钟似乎也觉得不对劲了,沉闷的声音变得急促,变得亢奋,变得激昂。
战争来了,来了就没走。现在,我二十岁,又一个秋天,战争还在继续。那株桂花开了又落,落了又开,只是那似有还无的淡淡香味,如今只剩了一片冰冷的血腥。这两年,整个疏勒城就像一个修罗场,没有人想进来,进来的人出不去。
疏勒军统领是耿将军,颍川人,但在胡地边疆生活了一辈子,长髯,刚毅,爱民如子,疏勒城人人敬重他。
五族联军铁了心要攻下疏勒城,因为疏勒城是他们前进路上的刺,卡在这里,他们就无法前进。为了拔掉这根刺,他们已经在这里耗过了两次桂花开落,而我们还将继续战斗下去。
我自小体弱,但疏勒城的男人向来有从军的传统,我十五岁时也进了军营,耿将军照顾,让我做了传令的旗兵,日常训练可以少去,但城门楼上的轮班少不掉的。两年前的那天,战争开始的时候,刚巧轮到我值岗。
两年里,我失去了亲人、朋友、战友,但疏勒城还在这里,城下的桂花也还在这里,耿将军还说,大秦的军魂也在这里。
他说这话的时候,在一场黄昏的守城战中,一根狼尾箭射穿了他的脸,他刚硬的胡子变成血红色,他的马刀砍掉一个爬上城头的胡人的脑袋,他的披风红得像火,像当时天边晚霞,像遍地的血。
他拔掉箭头,面目狰狞吼着,话含糊不清,但我能听得懂。“守住这里,守住疏勒,守住大秦军魂。”
我们杀退又一波进攻后,耿将军看到我,军医想要过去替他处理伤口,被他一把推开,他含糊不清跟我讲:“嚯,小鬼,好样的。”
我在在战斗的血光里、死人的悲伤里、在看不见未来的恐惧里渐渐麻木,我们守了两年时间,从没见过云中军的影子,听说江南六郡那边的战况也越来越混乱了。到处都是战争,到处都在死人,我们能退去哪呢,我们退无可退,何况这里还是我们的家园。
我记得范胖子死的时候,城下的桂树是毫无生气的枯枝,城楼上还残着雪。范胖子被两个胡人马刀捅着,从城上摔了下去,砸断了桂树的一些枝,血洒在雪上,像落下的红色桂花瓣。
范胖子从小就一直抢我的糖葫芦,我跟他打过不少次架,那两个胡人是冲着我来的,他挡在了我的前边。
疏勒城的人消失得像清晨的露珠,眼泪早就流干了,就等着血也流干的那一天了,而那一天,迟早会到来的。
耿将军总是眉头紧锁,这段时间,皱得更深了。城里的粮食,已经快耗光了,尽管我每天只吃一碗看得见人影的粥,不是我不饿,只是我想让更多人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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